這個星期三,應該是美好的一天。一早知道今天終於要導護交接,很是開心。上禮拜四熱情向我問好,並糾正他兒子不應該跟我說「導護老師早」,而要說「美女老師早」,換來被他兒子砸書包的不知名家長,今天問我是幾年級的導師,叫我不要繼續教四年級,留在三年級教他兒子,呵...我只好尷尬笑了一下,覺得這爸爸天真的可愛。
導護一撤崗,我便立刻回教室。今天是營養午餐收費的日子,按照慣例,我會請大家先交錢,避免孩子因為沒妥善保管而弄丟。一聲令下,大家排起隊來繳錢,當隊伍只剩一兩個人時,剛去做完資源回收的值日生經過我旁邊,問我:「老師,要交錢了嗎?」「對啊!可以來交了。」「喔!好,那我晚一點再交。」因為孩子都會有忘記帶錢,家長利用下課時間送錢來的經驗,我不疑有他,心想,這小子大概又要請他爸爸送來了。過了兩分鐘,大家都坐定位了,我再問一次:「還有人要繳錢的嗎?」這時,有兩個人又跑過來繳錢,收完錢,我再問了一次:「確定沒有人要交錢了嗎?」他們回了一聲「沒了。」我才把所有錢收妥。
第二大節下課,是掃地時間,也是導護交接,我不在教室。一回教室沒多久,上課鐘聲便響起,所有學生都整隊好,準備去上英文課了,這時,看見那位值日生開始翻箱倒櫃,以為他在找英文課本,過了兩分鐘還在翻,邊翻還邊看我,我才覺得有點奇怪,問他到底在找什麼,這個問題來回了五六次,我才聽清楚他說的話:「我在找錢。」「找錢?爸爸剛才拿錢來給你了嗎?」「沒有啊!我早上就帶來了。」「那你早上為什麼不交來給我?」他低頭不語,我火冒三丈。我問他把錢放在哪,他說掃地時,他把錢拿出來放在抽屜邊邊,我整個不解他為什麼要在「老師不在時、他要去外掃區掃地時」把錢拿出來放在抽屜。
上學期他就曾把爸爸送來學校的錢,放在椅子下,當時也是掃地時間,我去開了一個特教的會議,不在教室,一回教室,他就說錢不見了,雖然覺得他不應該將錢放在那樣的位置,但我還是把它當成竊案處理。惟依據教育部所公布的「學校訂定教師輔導管教學生辦法注意事項」,明定教師除有相當理由及證據,不得搜查學生身體或書包等私人物品。只好請各小組組長及老師的見證下,讓每個孩子依序翻開書包,確認是否有人拿走這筆錢;最後,當然是沒找到。為了這件事,我幾乎只要一有機會,就提醒他們要妥善保管自己的財務,避免遺失。
有了這樣的前例,再加上他今天犯了許多不應該犯的錯,我不再認為是同學偷走他的錢。放學時間到了,他仍是沒找到他的錢,我要他打電話請家長到學校來一趟。在等待的過程當中,我又問了他一遍:「為什麼早上我問有沒有人要交錢時,你不把錢交過來。」他居然回答:「因為我沒聽到。」我整個血壓飆到破200,啊我早上是在跟靈界的朋友對話嗎?我把他早上跟我的對話講一遍給他聽,只見他啞口無言。
他老爸一來,我鉅細靡遺的報告起他今天的狀況。我的重點有三項:1.早上他明知道要交錢,為什麼不來交?2.既然老師不在,自己也即將離開教室,為什麼要把錢拿出來放在這麼醒目的地方?3.為什麼要對我說謊,說他沒聽到要交錢這件事。但,這位家長,居然認為釐清這些都沒有意義,不管他兒子今天是怎麼丟掉錢的,錢就是在教室不見的,「這是一起竊案。」他強調。因此,老師應該要把教室的門全部關起來,一個一個的去翻孩子的書包,甚至叫校長、請警察來都不為過,他說他以前那個年代,老師都是這樣處理的。我回應他,沒有證據顯示這是一起竊案,況且現在的老師也沒有權利去搜孩子的書包,我試著引用那份公文的部份文句,但他卻一直打斷我的話。經過30分鐘的激辯後,我其實無力了,但我還是試圖讓這位老先生搞清楚問題的重點,直到他講了一句話,讓這一切變成一場無謂的爭辯。
「老師,我覺得我們之間真的有代溝,我看妳也不過才20多歲,但是我已經50幾了,我們的想法真的差太多了。」當時我心裡的OS是「老娘當你兒子的媽都過的去了。什麼鬼?」於是他開始又把他小時候,老師都是怎麼處理事情的,劈哩啪啦的講了一堆,我開始放空,看著佈告欄上學生的作品,啊!有一份圖畫快掉了,等一下要趕快黏回去才是。大概是我已經沒有任何回應了,讓他覺得我「受教了。」於是,他開始說了一些客套話:「老師我不是質疑妳啦!我知道老師妳要帶這麼多學生,一定很辛苦。我的孩子又是個問題學生,很麻煩啦!但是我罵也罵過,打也打過,也沒辦法了,要再麻煩老師妳了。那錢不見就算了,明天我再讓他補繳。」我的耳根子終於要清靜了。
本來昨天還一肚子氣的我,今天一早騎在往學校的路上,突然覺得,我應該要同情這個孩子才對。過去這段時間,我總為了他每件事情都為自己辯解的行為,感到非常憤怒,即使證據攤在他面前,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錯,從他爸爸身上,我似乎看到這個小孩的成人版。如果這位家長指出我的處理方式有缺陷,我虛心接受,我也會不斷省思,讓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。但是重頭到尾,他覺得這件事情他兒子並沒有錯,而是我處理的不夠完善,更認為我不應該過於指責他的孩子,他說:「他畢竟是個小孩。」當然,我也知道他是個小孩,但這位家長把矛頭指向我們班其他30個小孩,認為有人盯上他兒子,專偷他兒子的錢,這是讓我最不能認同的,畢竟,他們也是小孩。我想,沒有任何家長可以接受自己的小孩無故被冠上小偷的封號,而據我對他們的瞭解,我也不覺得我們班有這樣的孩子,更不能諒解這位家長憑甚麼作這樣的解讀,換作今天他兒子被搜書包,我想,他也不能接受吧!
我真想對這位家長說:「在教育現場,我承認我還是個新手,任何人要給我批評指教,我都可以接受,但我自認為我的是非與道德判斷是沒有問題的,請不要給我以及我的班級作如此負面的評價。還有,我32歲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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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hen Joyc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